樊文红

“不要只爱青翠的树枝

树枝是会断落的

要爱整棵树

这样就会

爱青翠的树枝

甚至飘落的叶

凋零的花”

这样的诗句，一向是我喜爱的，看似浅显，却蕴涵着深刻的人生哲理。这样的文字，只能属于林清玄。

我们的青春，不正像那青翠的树枝么？青春绽放的时节，有多少绚烂留住了我们的眼眸，让我们为这蓬勃的生命感动乃至雀跃！这样的时节，我们以为可以无休无止，所以我们肆虐地挥霍。等我们幡然省悟，才觉得心底有什么被突然割了一下。我们才痛心地明了，我们美丽而张扬的青春，已经断落在遥远的回忆里了……

走过青春，并没有走过整个人生。我们的人生，就像整棵树，还有落叶的季节，还有花残的季节。这些后续，我们一样不能错过地要去爱它，因为，残花自有残花的美丽，枯叶自有枯叶的曼妙。

当作者在秋日的林间散步，无意中走进一片人迹杳然的阔叶林时，那色彩深浅不一的枯叶，铺满了地面，在夕阳的光照里，“形成了一片绵延的泼墨彩画”。欣喜之间，作者停下脚步，在一处木桩上坐下来，观赏这天然的神韵。就在这时，就在这里，作者忽然发现其间有一片枯叶在层层叶片中蠕动着！定睛凝视，才恍然那不是枯叶，而是一只酷似枯叶的蝴蝶！

“枯叶蝶在枯叶堆中寻找什么呢？”作者突发奇问而且兴味盎然，希望能发现枯叶蝶内在的踪迹。然，那枯叶蝶却“在这个时候颓倒，抽搐了几下，不动了。”

于是，作者发出这样令我无言的感慨：

“这一生都在塑造自己成为一片枯叶的蝴蝶，最后真的化为一片枯叶”。

将枯叶蝶碰在手心，作者想到的是：“枯叶蝶是一生站立或飞翔在枯叶和蝴蝶之间的”。那微小的东西，一边执著于塑造枯叶的外形，一边，又执著于蝴蝶飞翔的美丽，酷似枯叶，“只是为了保护它内在的那一只蝴蝶”。“如今，它终于打破了界限了，它终于放下执著了，它还原，而且完整了”。

读到这里，我不得不为作者细腻而深沉的文字喝彩，同时，我也为枯叶蝶泛滥出一种怅然。这可爱的小东西，这不起眼的蝴蝶，怎么就那么以它生存和死亡的方式，拨动了作者敏感的神经，写下如此隽永而哀婉的文字了呢？这哪里是一只普通的枯叶蝶，实在是一种生命的诠释，是一曲奋斗的挽歌！

“我们谁不是站立在某一个界限上呢？”作者继之写道，我们一直象钟摆一样徘徊或纠缠“在飞舞与飘落之间，在绚丽与平淡之间，在跃动与平静之间”，“飞翔时是一只蝴蝶，落地时却是枯叶”。“如果内心的蝴蝶从未苏醒，枯叶蝶的一生，也只不过是一片枯叶”，而，“禅行者一旦唤醒内心的蝴蝶，创造了飞翔的意志，就不再停止飞行，不再压迫内在的美丽。他会张开双眼看灿烂的夕阳，他会大声念诵十四行诗，他会侧耳倾听繁花的歌唱，他会全身心进入一朵玉兰花香”。

作者，无疑就是这样的禅行者。

而这样的禅行者，即便英雄末路，即便美人迟暮，他内心的那只“蝴蝶”，与初生时一样美丽，如青春时一样激扬。因为，我们不单单是在爱我们“青翠的树枝”，我们也爱着“飘落的叶”，爱着“凋零的花”，我们爱着整棵树。